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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Crane

秦昭.Crane

 

【山高鹭沅】不知所起

26!双卓!山高鹭沅!

私设 结局HE

1.4w+ 一发完

十子都有出场,有反派角色

几句话85,一句话74,不打tag了

 

主鹭卓视角

 

“如果要像一个人,那就让我先像你吧。”

 

01

你相信有人是突然闯进你的生活的吗?

这个议题出现在S大的讲座上好像并不奇怪,毕竟此校先前还开展过果郡王和大橘猫二选一的辩论赛。但讲座再有意思,本质还是一群想要拿学分的学生挤在一起昏昏沉沉地做点头运动罢了。

“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吗?”

卓沅正跟着点头大军一起犯迷糊呢,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与其说是被声音喊醒的,不如说是身旁飘来的香水味催醒的。

晚香玉混合着橙香幽幽而来,只需要几秒钟就能把人围绕包裹,明艳大方却不带攻击性,卓沅转头抬眼,原来是个男生啊。

“没有,你坐。”

卓沅把位置上的背包拿起来抱在胸前,点亮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你是音乐系的吗?”

或许是觉得这样的提问太过冒昧,那人末了又补上一句。

“好像在琴房那边见过你。”

“不是。”卓沅刚困转醒,难免有点开机未完全,回答自然也敷衍了些。

来人也不怪,反倒笑着伸出手,“音乐系,鹭卓。”

“卓沅。”

讲座结束后,大家打开学习通签个到就算完事儿了,卓沅随着人流往外走,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差点绊一跤,悬在空中的手臂却被鹭卓扶住了。

“谢谢哈。”

“没事儿,这一级台阶就是加高了的,我之前也差点摔过。”

鹭卓这人还真是个自来熟,一路上能从音乐系聊到隔壁设计院,要说起设计,鹭卓身上这一套搭配显然是设计过的。

全套五金配饰搭上大晚上戴着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墨镜,再顶着那头奶茶色的头发,花里胡哨中居然完成了风格的统一。

“我舍友在那边等我,”卓沅的意思很明确了,“我就先走了。”

“好,再见。”鹭卓笑着挥挥手,目送着他离去。

不远处的李昊全程目睹,迎上去拍了拍卓沅的手臂,“谁啊?”

“讲座上认识的。”

“看起来像老乡喔,湖广那边的。”李昊搓搓下巴。

“怎么说?”

“潮啊!”

卓沅无奈闭眼,李昊自从进了摄影社,每天回来都在讲些奇奇怪怪的梗。

“走吧,公交车都没了,只能打车了。”

S大分两个校区,一个在市中心,一个在城乡结合部,往返交通不便,艺术类专业都在分校区那边。

“下雨了。”卓沅抬手接了几滴毛毛雨。

李昊也伸手去接,恍然回神,“快走,等下要下大雨。”

李昊有把握这么说,是因为出门前才看了天气预报,至于两个人为什么都没带伞,那就是“我以为你,你以为我”的问题了。

如他所说,雨来得悄无声息却迅速变大,等到两人走到校门口,已经戴上了帽子。

“卓沅。”

“啊?”

卓沅的耳朵虽然灵敏,但也没到在嘈杂的人群中听得细微的程度,只是这声呼唤太过直接明确,以至于卓沅回头看才发现自己和鹭卓隔着很多人。

“我是说,我带伞了。”

卓沅抬头,灰蒙蒙的天空被一把红伞遮住,李昊去前面抢车了,一时半会儿估计抢不着。

“谢谢,你不去前面打车吗?”

“我啊。”

鹭卓声音慢慢变小,迫使卓沅盯着他看,眼下的那颗泪痣看着莫名熟悉。

“能不能借我二十块。”

好好好,说了半天说出来个这个,卓沅也不是个冷漠的人,当即拿出手机来准备转账,也不问借钱干什么。

“我那个手机没电关机了,想找你借点现钱打车。”

“也行。”

二十一世纪科技飞速发展的年代,出门带现金的年轻人少之又少,偏偏卓沅就是那个少数人。

他从小就有带点现钱在身上的习惯,李昊还对此表示怀疑,现在谁出门还用现钱啊。

以防万一,卓沅每次都是这样回答的。其实他也不知道防的是什么,但带点现钱这个想法好像从来就待在他脑子里,而且刚好是一张二十块的纸币。

鹭卓把手上的伞交给卓沅拿着,自己从包里拿了纸笔,写下了联系方式,说是记得还卓沅的钱。

“走吧,还有两分钟就到了。”李昊跑过来叫卓沅过去。

“伞你拿着吧。”鹭卓没有接。

“那你……”

鹭卓从包侧面抽出来一把黑伞,“我还有。”

方才还有很多人的空地,陆陆续续地走得只剩几个人,鹭卓打着那把黑伞,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电量显示百分之六十六。

“喂,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何浩楠的声音,听起来和鹭卓关系不一般。

“刚结束,现在回来。”

鹭卓的话语一下子变得简短,完全没有刚才和卓沅说话的感觉。

“你刚刚不会也是这么和他说话的吧,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告诉你,你得完。”

“小何。”

“嗯?”

“你说这个电话能开字幕吗?你哥我有点听不懂啊。”

“楠哥得把嘴里的鞋垫先拿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电话里传来嘲笑,不用想就知道是王一珩那小子。

“王一珩你给我站着!”

何浩楠留下这一句就挂断了电话,鹭卓摇摇头给何浩楠发了条信息,“下手轻点,别真打。”

秋雨萧瑟,大雨把干枯的落叶浸湿,人的脚步从上面踏过去,一片狼藉。

鹭卓把伞往后面抬了抬,昏黄路灯从伞沿蔓延,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回来了,锅里热着饭菜呢。”何浩楠躺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抽空往门口瞥了一眼。

“对了鹭卓,北边有个任务,去吗?”

“我去我去!”王一珩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旋转起跳落在何浩楠旁边。

何浩楠用手肘怼了一下,“你明年高考,去什么去。”

“高考我都考了多少次了,还要考啊。”

“弟弟,”鹭卓端了饭菜过来,“考还是要考的,不要让别人怀疑。”

“那为什么他不用考啊?”王一珩指着何浩楠说。

何浩楠放下游戏机,转头直视他,“因为我两百年前就攒好家底了,至少还够我们仨再挥霍个两百年。”

两百年,何浩楠没有说错,即使他现在看起来才二十几岁,但三人的实际年龄少说也有个几百年了。

“打好文化基础也对捉妖有利的。”鹭卓出声安慰弟弟。

在历史上,有很多志怪故事,大多数人都当个神话或者传说听听,但现存于世的捉妖师与妖怪就是最好的证明,证明这一切真的存在,真的有妖怪。

传说里都写妖怪长生不老,能活个几百几千年,但捉妖师也是如此。从决定成为一名捉妖师那一刻起,往后的漫漫岁月才刚刚开始。

建国以前,捉妖师一般只抓祸害人间的妖怪,但建国以后颁布新法令,捉妖师的业务范围逐渐扩大。

社会在发展进步,捉妖行业也是如此,世界各地的捉妖师平日隐藏在人群中正常地生活,一旦发现妖怪的踪迹,联合系统会派送捉妖任务到各处。比如他们三个,就是驻守在S市的捉妖队伍。

“算了,还是我去吧。”何浩楠让自己陷在沙发里,“你们一个要读书,一个要追人,这个家没我不行啊。”

“哎对对对,哥你讲一下今天都发生了什么呗。”

“弟,等哥先吃个饭哈。”

 

02

“八百个字的感想记得写嗷。”

“什么!”李昊走过来,按住了卓沅正在收拾东西的手,“你们居然只用写八百个字?”

“哦对,咱俩听的不是同一个讲座。”

“要不是我点外卖去了,也不至于没抢到你那边的讲座。”

李昊现在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

“不过我要是去了,你说不定也遇不上那个老乡啊,是吧。”

卓沅摇摇头,“他和你可不是老乡,他山西人。”

“不是,卓沅,我就去打了个车,你俩已经聊到家庭住址了吗?!”

“没聊,”卓沅把手机给他看,“微信上写的。”

 

鹭卓可以说是小心斟酌着敲着手机键盘,统共没几句话,删了又写,来来回回地把王一珩都整着急了。

“你就把钱给他转过去就完事儿了呗,要说这么多话吗?”

“不行不行,不能转。”鹭卓赶紧把手机护住,生怕王一珩抢过去转钱。

“咋,哥你要赖账啊?”

“不是,”鹭卓终于打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按下发送键,“要是还了我俩就真结束了。”

王一珩把鹭卓丢在沙发上的手机拿起来看,“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乐队啊?”

“卓哥,不是我说,你知道你现在像啥吗?”

“游泳健身了解一下。”何浩楠说。

鹭卓还没来得及教训这两个小的,手机响了,是卓沅回的。

“不好意思,我不会乐器。”

“我们招主唱。”

“我是rapper不唱歌。”(啊不是)

“我是学跳舞的。”

“吉祥物岗位空缺。”

卓沅看着鹭卓的这条消息莫名发笑,怎么,这个乐队一定是要他去么。

“去呗,就当过去玩玩,丰富一下大学生活。”李昊是这么说的。

卓沅的内心也有些动摇,毕竟前面的十八年,他都是学校、舞房和家三点一线往复的,要说音乐这种东西,既熟悉又陌生的,去看看好像也没关系。

“好,什么时候。”

鹭卓说完时间地点,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就说再见了,下周六艺术楼三楼。

“沅儿哥还是一点没变啊,还是不记得找你要钱。”

“嗯,没变。”

鹭卓看到卓沅从包里掏出那张二十元的纸币时就知道了,知道他找对人了。

 

03

“师父,捉妖师能活多久?”

“妖怪能活多久,捉妖师就能活多久。”

小鹭卓抱膝坐在台阶上,看着师父将书一本本摊开摆在院子里,有好些书他都不曾读过,满院子的书,他大概也就看过一个小角落那么多。

师父说,一个合格的捉妖师是要读很多书的,至少要读完他师父的藏书。

半山小院子不大,平日只有师徒二人,偶尔会有好友携徒上门,鹭卓和何浩楠就是这个时候认识的。

但可供玩乐的日子不多,鹭卓大多数时候是在看书和习武,师父善乐,有时候还会带着他去山顶的空地抚琴吹笛。

鹭卓问过,为什么要去山顶,院子周围没什么人,不会吵到别人。

“不是怕吵,是怕安静。”

“不懂。”

“来,”师父朝他招招手,“我问你啊,妖怪是怎么来的。”

“万物有灵,灵亦有思,思甚生妖。”

鹭卓把书上的话一字不落地背给师父听,万物有灵,这些灵吸收日夜精华,用世上至纯的能量修炼,到一定的程度自然就成了具象的妖。

“既然妖都知道往有太阳的地方靠,我们为什么要待在院子里呢?山顶才是最好的地方啊,万物在此生长,自然在此显现。”师父拨弄琴弦,“徒弟,继续。”

日子就在读书习武和琴乐中一天天过去,也到出师的时候了,鹭卓收拾好一切,拜别师父,一个人在另一座山头安了屋。

捉妖师漫长的岁月总是孤独的,年少时有亲人和伙伴,越往后同行的人就越少,鹭卓也渐渐从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变成了独当一面的捉妖师。

按照历史学家的记录,这个时候应该是明末。

鹭卓很少下山,但总是去山顶抚琴唱歌,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师父了,也不知道何浩楠那小子最近怎么样了。

于是,鹭卓准备借着这次捉妖的机会,顺道拜访一下老朋友。

“老先生,算一卦。”鹭卓走到算卦的摊位前,他有把握,这个人就是先前打着算命名头害人的妖。

老头眯着眼伸出两根手指,鹭卓见状从钱袋子里丢了两个铜板。

老头瞥一眼,摇摇头,“二十两。”

“你!”鹭卓真是怀疑自己在山上待久了,怎么物价已经变成这样了。

“行,你等下。”

鹭卓出门本就着急,上午在南市已经花钱买了不少伴手礼,这下兜里不剩多少了。

没办法,找个人借吧。

“这位公子,能借我二十吗?”

鹭卓在人群中发现一白衣少年,面相白净,便直接拦住人开口了。

“好哇。”白衣少年点点头,刚要拿钱,鹭卓又把他的手按住了。

“那个……我要借的是二十两,不是二十文哦。”

“好啊,”白衣少年笑着说,“银票可以吗?”

“可以可以,多谢。”

鹭卓拿了银票,问白衣少年的姓名和住址,来日方便把钱还回去。

“我叫……”白衣少年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看了一眼后继续说,“叫张钥沅,家住……”

张钥沅抬手往前一指,“就住那儿。”

“我叫鹭卓,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啊。”

“好。”

鹭卓往回走,刚刚那个张公子怎么说话支支吾吾的,说什么都答应好,还好自己不是失信之人,不然可怎么办。

“算吧。”

“生辰八字报上来听听。”

鹭卓胡乱说了一个,要真较真,自己都算是前朝人士了。

“我观公子你命格奇特,此处乃是闹市,不方便详细解答,不如你随我来,我仔细说道说道。”

“走。”

 

夜晚的山上多少还是带着些凉气,鹭卓提着一盏纸糊的灯笼,走了许久才看见那片紫竹林。

往前再走半炷香的时间,鹭卓推开了柴门。

“何浩楠?”

“来了来了。”何浩楠从屋里走出来,接过鹭卓手上提着的七七八八的礼物,把人带进屋。

外面光线不足,进了屋何浩楠才发现鹭卓衣服上都是血。

“怎么回事你这?”

“哦,没事,”鹭卓拍了拍衣袖,“就是顺便捉了个妖。”

“行吧,今晚就在我这里住下,明天带你逛逛。”

“对了,你知道城西有个三层的小楼吗?”鹭卓想起来张钥沅手指的那个地方了。

“城西?”何浩楠点头,“知道是知道,那不是个……”

“是个什么?”

“烟柳之地。”

“你确定?”鹭卓有些不敢相信。

“我先声明啊,我没去过,但是我知道。”

何浩楠把肉菜往自己这边扒拉一点,边夹边道,“你要想去你就去呗,路卓豪犯错可不关鹭卓的事。”

何浩楠说得有几分道理,鹭卓本名路卓豪,捉妖师的工作非同一般,所以他们大多会隐去自己的本名,用化名行走于世。

“我是得去一趟。”鹭卓脑子里想的全是还钱这回事儿。

“你真去啊,”这会子又轮到何浩楠不乐意了,“你师父从小怎么教你来着……”

“打住,我是去还钱的。”

鹭卓把今日捉妖连带着借钱的事都和何浩楠讲了一遍,重点渲染了一下白衣少年的形象和漫天要价的老头。

“去还去还,你要是钱不够,我借你。”

“本来就打算借你的。”

鹭卓心里想的是,自己来这边的机会不多,欠人家的钱总不可能一直不还吧。至于何浩楠,他下月不是要去自己那边祭祖么。

第二日一大早,鹭卓拿着钱直奔城南三层小楼,还没走到小楼下,却在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看见了张钥沅。

“张钥沅?”

张钥沅还是穿着昨天的白衣,只是鞋上沾上了巷子里的泥水,衣角上也有些灰尘。听到有人喊他,张钥沅走出巷子,也不应,就只静静地看着鹭卓。

“你是在喊我吗?”

张钥沅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与自己有关,但不敢确定。

“是啊,你不记得我了?”鹭卓掏出银票,“我是昨天管你借钱的那个。”

鹭卓把钱塞到张钥沅手里,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楼,还是忍不住问,“你真的住这里吗?”

张钥沅摇摇头笑着看他,鹭卓又接着问,“那你一般住哪儿,我到时给你寄些家乡特产。”

鹭卓认识的人很多,山里山下的村民哪个见着他不得问一句“小路回来啦”,逢年过节的,他还会给师父的那些故友寄些礼物,其他合作过的捉妖师也保持着礼貌客气的关系。

可惜他除了何浩楠,再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没有住的地方,我一般不睡觉。”

张钥沅回答得也在理儿,在他的印象中,睡觉的地方就叫住处,他不用睡觉,自然没有住处。

“啊?”尽管不理解,但鹭卓还是尊重他的生活习惯,“家呢?”

“没有。”

 

半山小院的灯火依旧,何浩楠自己不会做饭,中午就在镇上饭馆带了吃食回来,鹭卓领着张钥沅回来时,饭菜刚热好。

“你不是还钱去吗,怎么还把人带回来了?”

何浩楠把鹭卓拉到院子里,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屋内,张钥沅端坐桌旁,尽管鹭卓早就喊他动筷。

“我看他一个人无家可归的,只有借我的二十两,就带回来了。”

“鹭卓,你是不是活得太久了,”何浩楠说,“是二十两不是二十文,不然你也不会找我借。”

“哥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先吃饭。”

饭桌上,一个狼吞虎咽,一个边吃边说,还有一个连筷子都不动的人。

“吃啊,你怎么不吃?”何浩楠看张钥沅一动不动的,还以为自己给饭菜里下毒了。

“我不用吃。”

“你不用睡觉也不用吃饭,你是不是人啊?”

何浩楠不是有意这么说,话刚说完自己也后悔了,毕竟是客人,实在不应该。

“对不住啊,我胡乱说的。”

张钥沅倒是毫不在意,甚至笑着点头说:“不是啊。”

这世上无非两种东西,人和妖,既然不是人,那便是妖了。

“你知道我俩干啥的不?”鹭卓问他。

捉妖师与妖本来无仇,捉也只捉害人的妖,妖大多都隐藏得很好,有的过完一生都没被人发现。

“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你不吃的话,等他吃完,你俩一起走。”何浩楠给鹭卓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

一个月后,何浩楠来有灵山祭祖,顺道去鹭卓那儿坐坐。

鹭卓一般不锁门,何浩楠一推门就开了,四处转一圈发现人还没回来,索性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也不知道他这种的花花草草都是什么品类,看起来差不多,不如养鸭子。

“哟,小何来啦。”鹭卓抱着琴刚从山顶下来。

何浩楠颔首,往门口看了一眼,不对,又看了一眼。

“你你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鹭卓回头,跟在身后的张钥沅拿着一本书,是曾经铺满院子那些书中的某一本。

“他现在住这里,这里是他家。”

“你师父还在堂上供着呢,你没忘记你自己是谁吧?”

捉妖师和妖住一起,光是听听就觉得荒谬,可还真有人这么做了。

“师父教我万物有灵,教我心存善念,不是每一个妖都会害人的。”

“鹭卓,我告诉你你完了。”

 

04

有灵山上的日子总是过得快,山下的王权纷争和朝代更迭好像都与他们无关,鹭卓闲时就和张钥沅去山顶坐坐,有时候弹琴,有时候唱些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调子,有时候就只是坐着。

妖的感觉灵敏,张钥沅能清楚地知道山顶每一株花开的声音,听得出风从哪里来,望着风远去的方向。

最后告诉鹭卓,明天是个晴天。

“哥。”张钥沅通常这样喊鹭卓。

两人活的时间都太长了,鹭卓只记得自己的出生的月份,实在想不起年份,张钥沅就更不用说了。但光从这些日子的相处上来看,鹭卓这个哥哥也当之无愧。

“六月要到了。”

“对啊,怎么了?”

张钥沅这几年跟着鹭卓和山下的婆婆们学了不少东西,比如做菜,比如做出连何浩楠都赞不绝口的菜。

“你生辰在六月,”鹭卓的记性很好,尤其对张钥沅,“这是你来有灵山的第七个生日,当然要好好过啊。”

“有什么说法吗?”

其实世人常以五年十年这样的整年为重,可是在鹭卓这里可以改了规矩,因为是重要的人,所以和他的每一年都要好好过。

在有灵山的这七年,鹭卓知道张钥沅是有点依赖他的,每每有客人来,张钥沅和人聊不了几句就要往他身后躲,鹭卓很想告诉他,没关系的,他们看不出来你是妖。

可鹭卓不但没说,反而还很享受被张钥沅依赖的感觉,并且从未因此感到奇怪。

“有吧。”鹭卓说得含糊。

真到了张钥沅生日那天,鹭卓给他煮了碗长寿面,张钥沅听了笑着说:“咱俩还需要长寿吗?”

“哎,快呸掉,这不是图个吉利嘛。”鹭卓往张钥沅碗里添了块肉,“等下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有灵山这个名字不是白叫的,山上花草树木都比其他地方的要生得好,靠近山顶的地方有一棵大树,和鹭卓院里那些花花草草一样叫不出具体的名字,不过村里每每有新生儿,父母都会来树下挂个红绳,以祈求子女平安健康。

树旁还有许多木牌,上面写着的都是名字,若是父母想不出具体的名字,在这木牌中挑选一个,也算是对孩子的祝愿。

鹭卓把红丝带挂在能触及的最高处,双手合十祈愿,一旁的张钥沅也学着他的样子来了一套。

“张钥沅。”

鹭卓转头看他,张钥沅放下手,笑着看回去,问鹭卓干嘛。

“我记得去年你生辰,咱俩在屋顶喝了大半晚。”

“你还说呢,你才喝了两杯就不行了。”张钥沅语气中没有丝毫责怪。

“嗯,”鹭卓点点头,“但是后面我自己醒了,我看见你在看月亮。”

张钥沅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显然是没料到鹭卓醒了这件事。

“我还听见你许愿了。”

这一切从鹭卓的口中说出来显得十分平静,可只有他自己感受得到这份汹涌而来的情绪,圣洁的月光之下,他们的心思都被照得坦荡,鹭卓早就承认过了,张钥沅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你说你想当人。”

鹭卓一开始也不明白,好好的妖当着,怎么又想着当人了,直到那天他看见张钥沅浇花。

某次他们谈天说地时聊到了张钥沅的本体,是一株小花,生长在北方,冷冽风雨没有把他摧残,反而助他修成了人形。

于是这样一个孤零零的妖一直在各处流浪,没人教他应该如何谋生,他在此期间帮助了很多人,用其他同类都瞧不上的法术。

遇见鹭卓的那一天,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流浪多少年了。

好在鹭卓是个善良的人,带他回有灵山,让他知道了什么是家。

“何浩楠也是,居然问我你们都是什么花,其实我也不知道。”张钥沅边浇边碎碎念。

“我连自己是什么花都不清楚,鹭卓是不是就喜欢花花草草啊,他再养个一两百年,说不定你们和我都能坐一桌喝酒了。”

“说起喝酒,我生辰的时候,他居然喝两杯就倒了,原来捉妖师的酒量这么差的啊。”

“好吧,那也比前一年好,前一年他服了药,说是不能喝。前一年是我来有灵山的第五年唉,人不都是重视整年的吗?”

张钥沅说到这里,情绪忽然低落,蹲下去抚了抚花瓣,“要是我也是人就好了。”

捡柴回来的鹭卓在门口听着张钥沅碎碎念,原来他在为这个担心啊。

但鹭卓心里也想过,张钥沅要是是人,或许他们不会相遇,因为那张象征着缘分的银票,是张钥沅用法术变出来的。

鹭卓领着卓沅往放着木牌的地方走,把所有的木牌摊开摆放整齐,上面满是名字。

“我知道仅仅靠许愿不能把你变成人,”鹭卓伸手扶了下张钥沅的手臂,“这棵树下,来来往往的人都在迎接新生命的诞生,作为人,生下来就会拥有自己名字。所以今天我们也来选一个吧,选一个你的名字。”

选一个你的名字,一个作为人的名字,或许在遥远的未来会用得上。

张钥沅粗略看了一遍便选好了,他拿起那块木牌,递给鹭卓,“我选这个。”

“卓沅。”

张钥沅这些年努力学习人的一切,从启蒙书学到诗书,偶尔还看看话本子。人和人之间的羁绊越深看起来就越像,这是他从书中学到的。

方才看见这个“卓”字,张钥沅就已经肯定,他要选择这个。

卓,卓越、卓然、卓绝,这个字很好。

如果要像一个人,那就让我先像你吧。

“鹭卓,卓沅。”

卓沅应该读到过那句诗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读完了满院子书的鹭卓肯定是读过的。

 

05

后来第八年、第九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两人年年都去树下祈愿,也许是有灵山的灵气滋养,树上的红丝带越挂越多,树也越长越茂。

新帝登基,与丞相一同清除了前朝余孽,对政治经济进行改革,这些本与有灵山无关,自第一代捉妖师起,所有的在籍的捉妖师都有足够多的特权,比如因捉妖可在各国各城邦之间出入自由。

可这个新帝不知为何,下了一道法令,要求捉拿消灭世上所有的妖,不论善恶,在新帝看来,妖从来都是坏的。

捉妖师分成了两派,一派赞同新帝的做法,配合其对妖赶尽杀绝,另一派却反对,妖也是自然生灵,只要不害人不作乱,为何容不下它们。

“咱们管他们呢,有灵山离着皇宫有十万八千里呢,新帝就是再厉害,也不会死揪着这一处不放。”鹭卓握上卓沅的手腕,再看了一眼他脖子上也是空空的,“今年生辰我送你一个礼物。”

“好啊。”

鹭卓的惊喜虽然有时候不太靠谱,但从没让卓沅失望过。

“不过这么多年,你一个捉妖师和妖混在一起的消息早就不知道传得多远了,若是真要来人,躲也躲不过。”

“我看谁敢来!”鹭卓起身提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也就何浩楠会来串串山门。”

卓沅也笑着拿剑,学着鹭卓的招式,剑风扫过院里的花草,荡起一层风波,卓沅弯腰抚过那些花草,帮它们稳固花瓣。

“不能把你的花划伤了。”

明明是鹭卓先学的剑,可这相同的招式在卓沅那儿就显得好看些,衣袂飘飘混合着隐约的花香,春天来了。

“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不知道,我们一起去街上看看吧。”

卓沅拉起鹭卓的手,踩着一个个步石走出门,从春天的花朵走到了山下的荷塘,枯叶在脚底发出声响时,抬头恍然已深秋。

“鹭师傅,有你的信。”裁缝铺的老板叫住了鹭卓。

鹭卓对穿着有自己的理解,成衣铺子里那些他大多看不上,都是自己设计了交给裁缝铺老板定做,何浩楠的信也往裁缝铺子里寄,毕竟那有灵山不是一般人能登得上去的。

“谢谢老板了啊。”

鹭卓拿了信,心中想的却是,小老板的手艺一点儿也不比他爷爷差啊。

“何浩楠又说那书生事儿了?”卓沅问。

何浩楠半年前下山遇到了个书生,最近的信件中大半都在说自己和书生的故事,鹭卓卓沅二人虽在千里之外,但对那两人的故事再熟悉不过,距离和书生成为朋友只差见面了。

“我看看啊。”

卓沅往纸上瞥了一眼,这次没有长篇大论,纸上只寥寥一句话。

“捉拿卓沅的捉妖师不日到达有灵山。”

 

06

“弟弟,看看哥这件衣服怎么样?”

鹭卓把何浩楠和王一珩全叫出来,自己拿出一件绿色西装穿上,还摆了个pose让两人看。

“难评。”何浩楠摇头。

“嗯……”王一珩张开手,“要不哥你给我试试。”

“我觉得吧,这件可能更适合你。”何浩楠从众多衣服中抽出一件工装外套给鹭卓,示意他换上试试。

鹭卓整理好领子,挺直腰背,“好看吗?”

“这个好看!”王一珩眼前一亮,然后用手搓搓下巴道,“感觉少了点什么。”

鹭卓转身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实,好像有点单调了,要不……

“不是你那些五金链子。”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跳预言家!”

鹭卓走到床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钩织的玫瑰花胸针戴上,身上再无其他配饰。

“就这样,很好,我们回去睡了。”

忘了说,鹭卓和卓沅约的九点见,现在是早上五点。

S大有一栋专门用来练乐器和舞蹈的楼,卓沅沿着楼梯往上直至五层,出楼梯转角三间都是琴房。

卓沅放轻了步子,从窗户往里看,不知不觉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回正视线,眼前是一间半掩着门的房间,琴音随着步伐的接近逐渐明晰。

卓沅在门口停下,手搭在门把手上却不动了,他总觉得有些熟悉,不是对这首曲子熟悉,而是对这个人。

推门的瞬间,风起卷开窗帘,阳光正正好盖在演奏者的肩背,原本纯黑的工装布料此刻也温暖起来,光中的尘粒朝着观者脸上飞来,卓沅闭上眼,再睁开时,他闻到了露水裹着青苔的味道。

明明是秋天,怎么会有温暖的感觉。

鹭卓敲下最后一个音后起身,“这首叫《夜的钢琴曲五》。”

“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乐队?”

卓沅点点头,注意到了鹭卓胸前的玫瑰,“你喜欢玫瑰吗?”

“嗯。”鹭卓的眼底压抑不住兴奋,他想,卓沅注意到了。

“我们宿舍也养了花,不过养得不好,已经有点枯萎了。”

“我可以帮你养,”鹭卓掏出手机给卓沅看,“这是我在家养的。”

鹭卓凑过去的一瞬间,温暖的味道将两人包裹,卓沅莫名觉得熟悉。

大四的鹭卓没有去实习,也没打算考研,倒是组起了乐队,还搬出去与何浩楠、王一珩住一起,至于讲座,真的有人相信是偶遇么。

“行啊,那就先谢谢你了。”

“跟我说啥谢,这周末有空吗,乐队团建。”

卓沅并非对音乐一窍不通,他平时也唱歌,甚至还能正儿八经地弹一首《时间煮雨》,只是他更擅长跳舞,也更喜欢跳舞。

“有灵山,就在附近。”

S大距离有灵山很近,没错,就是几百年的那个有灵山,一直没改名,他们先前住的小院子已经成了危房被改造掉了,山上最近几年也被开发成了景区。

大树上的红丝带换了一轮又一轮,那些姓名牌被考古学家挖出来当文物放在博物馆里,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变成了历史。

 

07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有灵山的气候倒是一点儿没变,秋天还是刮着冷风。

卓沅跟在鹭卓身旁落半步走,踩上枯叶咔嚓作响,前面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一个卷毛,一个跟鹭卓风格相似,还有一个戴眼镜背吉他的,应该都是乐队的人吧。

“我介绍一下哈,这个是蒋敦豪,吉他兼主唱。”鹭卓一个一个给卓沅介绍。

“何浩楠,赞助兼主唱。”

“王一珩,键盘兼主唱。”

“等下,”卓沅打断了鹭卓,“乐队里全是主唱吗?”

一开始不是说招主唱吗,卓沅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偏差。

“啊哈哈哈,要做就做不一样的乐队,是吧?”

余下三人立马接话,“对对对,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蒋敦豪当初加入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三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人居然要组乐队,还带上王一珩这么个“高中生”,但鹭卓跟蒋敦豪一顿分析加拉扯后,甚至让何浩楠的朋友做了个策划书,蒋敦豪才决定加入,并留下一句“好无聊,好喜欢”。

三人中只有何浩楠认识卓沅,王一珩是千禧后年和两人认识的,至于蒋敦豪,前两年才调来S市附近捉妖。

“你们好,我叫卓沅。”卓沅脑袋上顶着深棕色的头发,厚厚的刘海都快要把眉毛挡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和王一珩一样的高中生。

“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什么?”

何浩楠突如其来的一句感叹把鹭卓吓得半死,王一珩赶紧拉着他往山上走。

“哎哥你看前面那是什么?”

“没什么,小何在自言自语呢。”蒋敦豪回答了卓沅的话。

五人前前后后走在山道上,从前湿滑的小路重新铺整后都能让王一珩在上面疯跑,卓沅走在鹭卓身边听他说着有灵山的历史。

“你对有灵山好像特别熟悉?”

“比较喜欢历史故事,所以了解得多。”

鹭卓对卓沅的抛出的问题早有准备,所以连谎言都毫不卡壳,这是鹭卓第一次骗卓沅。

“前面是祈愿树,可以挂红丝带许愿。”

卓沅将红丝带搭上树枝绑紧,旁边的丝带被风吹起扫过他头顶,卓沅抬头看,旁边的丝带上全写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路卓豪。”卓沅转身,“和你的名字好像啊。”

“就是他啦,鹭卓,曾用名路卓豪。”何浩楠这时候跳出来解释。

就像网上说的那些一样,什么许愿一定要报自己的身份证号不然不好兑现,鹭卓的每次许愿都是用的本名,所求之事太重要,不敢马虎。

“许愿要用本名才有用吗?”卓沅说着要把刚才挂的丝带给拿下来,“我好像也有个曾用名。”

“不用。”鹭卓上前一步拦住他。

“卓沅挺好的。”

“你们俩一个叫鹭卓,一个叫卓沅,好像啊,我都怕我分不清。”

蒋敦豪说完就和何浩楠王一珩去别处转转了,这里只剩他们两人。

“像吗……”

卓沅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蒋敦豪这么说心中莫名生出一分窃喜,他在开心什么啊,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像吗?

“如果要像一个人,那就让我先像你吧。”

卓沅脑子里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转身看向鹭卓,树下人身姿挺拔,棕色外套和落叶颜色接近,身旁大树却常青。

“我梦见过这一幕。”

 

08

何浩楠的信来得及时却无用,还不等两人做好准备,那个捉妖师就来了。

“鹭卓,我知道你。”

来人操着北方口音,身形高大,看外貌要比鹭卓年轻不少,可捉妖师的年龄谁有说得准呢。

“自我介绍一下,我……”

“不用介绍了,我不会让你带走他的。”

鹭卓鲜少这么没礼貌,不等那人反应过来,拉着卓沅转身就跑。

“想跑?”

那人飞身闪到两人前方,拔剑指着卓沅道:“我叫陈少熙,熙熙攘攘的熙,没听过我的名字没关系,马上你就会永远记住我。”

鹭卓拔剑挡在卓沅身前,冲陈少熙说:“卓沅没害过人,你没理由杀他。”

捉妖师虽名为捉妖,实则就是杀妖,被杀的妖会消散在世间,不会像人类一样有所谓转世投胎。

“新法言明,是妖皆灭。”

“陈少熙,少年天才,从来不走寻常路的捉妖师,如今也要守着比你小了一两百岁的皇帝娃娃的规矩吗?”

这些都是鹭卓在捉妖师名录上看得的,也正是如此,鹭卓还抱有一丝期待。

“名录上有没有说陈少熙少年天才实际却是个孤儿,不走寻常路是因为没有正经师承,妖怪杀我全家的时候怎么没说不杀无辜啊!”

陈少熙的经历实在坎坷,目睹过父母被妖杀害,后来跟着所谓的师父成了捉妖师,师父徒弟众多,顾不上管陈少熙,四十年期限一到,陈少熙就这样学成出师了。

新法言:妖皆恶,留之必存害。

“你是忘记了捉妖师的使命,还是说,你已经迷糊到人、妖不分了。”陈少熙不再多说,直刺鹭卓面门。

鹭卓紧握住剑,手腕翻转挑开了面前这一剑,随后朝陈少熙手臂划了一道。

“招式倒玩得花。”

陈少熙话音刚落,不顾左臂的伤口,朝鹭卓出招,招式迅猛不留情面,看不出来是什么功夫,果然是不走寻常路。

鹭卓的书读得多,武功却不及陈少熙,一招没接住便乱了阵脚,再反应过来时,连肩上都被刺了一剑。

与此同时,卓沅提剑对付上前,可他的剑就是鹭卓教的,又怎么打得过陈少熙呢。

“卓沅,走!”鹭卓把卓沅推开,替他接下杀招。

陈少熙看卓沅拿剑的样子,嗤笑一声,道:“妖还学人呢,可笑。”

“鹭卓,你知道捉妖师名录上怎么说你么。”

“善良随和,师出名门,天资聪慧,”陈少熙摇摇头,“不对,你善恶不分,生性懦弱,愚蠢至极。”

陈少熙笑着冲两人身后挑眉,仿佛胜券在握。

“一对二怕你们吃亏,我们还是二对二吧。”

鹭卓回头,又来了个人,看起来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成熟许多,此人他不陌生,李耕耘的名字还写在他的赠礼清单上。

“方才吃饭去了,来晚了。”

是了,何浩楠信里没写要来几个。

有灵山的树木四季常青,那一日却罕见地变红了,小院里的花草一夜间枯死,鹭卓拿着一个锦盒坐在月下。

卓沅什么也没留下,还真和那句“死后会变成星星”一样。

鹭卓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条珠链,本来是准备明年给卓沅的生辰礼。

人和妖的寿命本就不同,只是他们曾经都以为可以互相陪伴很久,离开的先后难以预料,可卓沅对鹭卓说过。

“鹭卓,我要同意你消失了,你才可以消失。”

月色如常,只是晚风凉了些,鹭卓往身边试探地靠,最后直接躺在地上。

“我还没同意你消失。”

 

09

“有人吗?”

半个月后,半山小院来了客人。

“你是?”

“我是赵一博,小何的信里应该说了我要来的。”

信?鹭卓还真不知道这件事,这半个月他都把自己关在山里,不是在山顶就是在屋顶,哪会去裁缝铺拿信。

“不好意思啊,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你看着和小何说的不太一样。”

赵一博听何浩楠说起过鹭卓,说他惊才绝艳,每每谈起鹭卓,何浩楠眼底都带着崇拜和欣赏。

“是吗,”鹭卓摸了摸脸颊边的胡茬,低头看见了衣角和鞋上沾着的泥,“是吧。”

“你应该认识我,也不能这么说,你认识的应该是书生。”

赵一博就是何浩楠信里常常提起的那个书生,不过他可不是什么书生,赵一博其实是某个书院的主人,只是何浩楠偷懒,说成了书生。

“小何帮过我的忙,我也不能欠着这个人情,”赵一博把包袱摊开,拿出一本书,“这个或许能救卓沅。”

鹭卓扑过去看,仿佛握住的不是书,而是什么救命稻草。

书上记载的方法也很简单,人都有转世轮回,捉妖师更是长寿,要想救活妖是肯定不可能的了,不过鹭卓可以换一个来生。

赵一博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提醒鹭卓:“你可要想清楚,是用你的生生世世换他的。”

“想清楚了。”

“你一旦决定交换,你这辈子死了就是死了,从此不会有轮回,如果卓沅的转世在几千几万年后,你可能都见不到他。”

“我也有一个问题,”鹭卓把书翻到末页,“卓沅以后是人是妖?”

“你是什么,他就是什么。”

“那就够了,什么时候能开始?”

赵一博轻轻叹了口气,何浩楠说得还真没错,这个叫鹭卓的人果然很傻,用自己的全部去换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兑现的可能,也怪不得何浩楠不愿来,因为他也很想骂骂鹭卓。

“鹭卓,你读过很多书,距今有记载的捉妖师,最长寿命是八百八十年。”

鹭卓合上书页,看着赵一博说:“卓沅以后会有很多很多年。”

 

10

后来山下的人剪掉了长辫子,换上了西装,烟斗变成了卷烟,古琴变成了钢琴,山下的裁缝铺不再开,鹭卓也搬离了半山小院。

不知道多少版新法颁布,否认了对妖都赶尽杀绝的做法,重新划分了捉妖的范围,可惜鹭卓还没遇见卓沅。

“鹭老师又来买花了,这次还是要一束玫瑰对吧?”

鹭卓现在在中学当音乐教师,每两天都去学校对街的花店买花,花店老板都认识他了。

“对,谢谢了。”

这些年鹭卓拍过很多人的肩,擦肩而过又回头寻找过很多人,在街上喊过无数次那个名字,都不是卓沅。

何浩楠下海经商四处游玩,经常几年见不着人影,书信地址也一变再变,兜兜转转又回了S市。

后来两人认识了王一珩,因为长相太年轻需要反复上学隐藏身份的捉妖师,三人合伙买了套房子,院子归鹭卓种花。

“我说鹭卓,你应该去找一个能查所有人档案的工作,这样找起来方便。”

“捉妖师守则规定,捉妖师不得从事涉政涉军涉警工作。”鹭卓说。

“那……”

“不得从事违法工作。”

王一珩听两人这么说着,也凑过来问一嘴,“卓沅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鹭卓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卓沅离开的时间太久,人的记性总是要更新的,鹭卓记忆里的卓沅已经不会和他说话了。

何浩楠察觉到了鹭卓的情绪,赶紧岔开话题,“哎弟弟,你们下周是要举行什么才艺比赛对吧?”

“对对对,我正要说这个。”王一珩从包里拿出两张票,“全市中学的才艺比赛,你们都要去看啊。”

“去去去,我们肯定去。”

2014年,微信开始真正流行,王一珩和其他高中生还在用着QQ,所有参赛选手也建了个Q群,王一珩还混到了管理。

王一珩的歌唱得很好,鹭卓和何浩楠一致认为他能拿第一。

“下一位出场的是来自一中的张钥沅。”

王一珩不知道张钥沅,他只听说过卓沅,看着两个哥哥脸上的表情,尤其是鹭卓快哭出来的样子,王一珩十分不解。

“一中的张钥沅,舞跳得超级好,有资格和我竞争冠军嗷。”

“你认识他啊?”何浩楠把王一珩拉到一边,还转头看了一眼鹭卓。

“我是群管理,那群里每个人我都知道的啊,咋了?”

“没事,累了吧,楠哥带你出去吃汉堡去。”

鹭卓看着舞台上的卓沅,脑中忽然响起卓沅的声音,与台上人的声音重合到了一起。

“我是张钥沅。”

原来不是记忆里的卓沅不和他说话了,是他快要忘记卓沅的声音了。

鹭卓静静地看完卓沅的舞蹈,末了跟着其他观众一起鼓掌,一切在旁人看来都很平常,只有鹭卓自己知道,他们好久不见。

 

11

“张钥沅就是卓沅,你确定么?”何浩楠问鹭卓,“我不是那个意思哈,我是说同名同姓还长得像的人不是没有。”

“我确定。”

有时候认出一个人不需要看衣着外表,不在乎他的身份,甚至姓名都可以忽略,鹭卓确定那是卓沅,凭着几百年的时光。

“我帮你联系他,立马安排你们见面。”王一珩说着要给卓沅发信息。

鹭卓拍拍王一珩的手,摇头,“现在还不行,现在的卓沅还只有十五岁。”

半年后,张钥沅被经纪公司看上,不过他拒绝了签约邀请。

又是半年,张钥沅改名叫卓沅,边准备艺考边学习。

卓沅十八岁生日那天,高考已经结束快一周,他在江边看了一场盛大的烟火,其中出现二十六次玫瑰形状。

2023年,卓沅大学毕业两年,成为了一名舞蹈老师。

鹭卓遇见这一世的卓沅正好七年。

“怎么又来蹭课啊你。”卓沅走到鹭卓身边坐下。

鹭卓把头靠在卓沅肩上,小声说:“一个人在家里太想你了。 ”

卓沅的头往鹭卓头那边靠了一点,两人的发丝牵绊在一起,无名指上的对戒在玻璃上反光。

“鹭卓,你好黏人啊。”

“都说了我是大狗了。”

六月十六日,卓沅收到了鹭卓送的生日礼物,是一条项链。

“我不怎么戴项链,怎么想着送这个?”

“很早之前就想送这个了。”

鹭卓的全员主唱乐队最后还是没有办下去,从S大毕业后,和何浩楠、王一珩一起做了潮牌店,平时还会兼职教声乐,有时候和卓沅一起去看蒋敦豪的演唱会。

李昊成了自由摄影师,和当初摄影社的赵小童一起四处旅游拍照,后来大家才知道赵小童是画画的,不是说相声的。

一切好像又和半山小院的日子一样了,鹭卓决定蒋敦豪的话得改改了,不是“好无聊,好喜欢”,是“好有趣,好喜欢”。

 

12

你相信有人是突然闯进你的生活的吗?

当然相信,今生的相遇和分离或许是精心设计,但你要相信,在几百年前,的确有人命中注定。

婚礼上,他们交换戒指,起誓永远相爱,台下的亲友们共同见证。

王一珩坐在主桌,小声问何浩楠,为什么是永远相爱,为什么不加上一句永远在一起。

何浩楠想了很久才回答他,

在一起不是相爱的前提。

 

THE END

 

彩蛋是卓沅视角

秦昭.Cr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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